你的灵魂是独立的明星

06-16 生活常识 投稿:甜度酒窝
你的灵魂是独立的明星

2016-06-08 12:01 | 豆瓣:猫大郎

荼地进行。苏黎世却因为地处中立国瑞士的原因,得以避开硝烟带来的暴力与伤害。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孕育了先锋艺术的鼻祖-达达(Dada)。来自不同语言文化背景的欧洲艺术家流亡到这座城避难,在贫民区的夜店-伏尔泰舞厅(Voltaire Cabaret)齐聚一堂,对战火硝烟的绝望在反叛的诗歌,舞蹈,及音乐表演中大爆发。


当年的伏尔泰舞厅及达达艺术家的表演海报。

实验艺术家雨果.保尔(Hugo Ball)和他的灵魂伴侣艾米.汉宁斯(Emmy Hennings),罗马尼亚籍犹太诗人特斯坦.萨拉(Tristan Tzara)等等,通过抽象艺术探索反传统美学。他们以恐惧作灵感,虚无为情怀,试图充盈由性爱和死亡带来的浪漫想像。

整整一百年后,在迎接这所传奇夜店创立一世纪之际,作为先锋文化重要遗产的它如今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不明朗的未来。据《艺术新闻》今年2月18日的报道,伏尔泰舞厅再度陷入经营危机,甚至连新闻的副标题都打出了“出资1300万美元,您就能成为它下一任金主”这种求包养式的广告词。令人堪忧的或许不不仅仅是财务的不景气,这种低靡是否也反映了如今的中产阶级在生活平稳安逸以后,将变革精神日渐淡忘?亦或者说,资本全球化的胜利是否已把“先锋独立”的哲思变成文化遗产,使之在现世生活中丧失了往日尖锐强烈的冲击力?


图片来源于《艺术新闻》英文网站,如今的伏尔泰舞厅街景。

不可否认的是,达达主义的寿命虽然不长,但在二十世纪政治运动的推波助澜下快速蔓延全世界,并编织成一张国际化的新艺术网络。除了苏黎世之外,纽约,巴黎,格鲁吉亚甚至东京都有代表艺术家;值得一提的是,达达在德国的“根据地”就多达三个。而接下来我们将要聊到的这位达达艺术家柯特.舒威特(Kurt Schwitters),来自莱茵河畔的汉诺威。他已被西方美术圈公认为是波普,概念,多媒体艺术及后现代主义教父级别的人物,但在盛产所谓“实验”,实质山寨的华人艺术圈,舒威特却是个鲜为人知的名字。


柯特.舒威特的大头贴九连拍。

舒威特曾是希特勒非常讨厌的姓氏。元首当年暴怒:同是热尔曼人,同样热爱艺术,为什么会有如此叛逆之徒?万众一心的德意志居然存在着公然嘲讽纳粹的自己人。少年时期曾两度落榜艺校,倾向古典保守传统的希特勒不喜欢几乎所有类型的现代艺术,觉得这些抽象扭曲的风格是魏玛时期(1919-1933)培养出来的低级趣味。秒掉素人智商和心理承受力的达达,立体派和超现实主义必然要遭到集权者的憎恶,就连印象派和爵士乐这种喜闻乐见的娱乐景观也不幸被定义为"颓废艺术(Degenerate Art)"。

总之,希特勒要求对但凡没有歌颂德国,亲犹太民族和共产主义的美术和电影进行严格审查。纳粹于1937年在慕尼黑举办声讨型展览,将舒威特等将近115名先锋文艺工作者被列入黑名单,他们中许多人因此被驱逐出境,最终穷困潦倒客死他乡。


1937年,希特勒于慕尼黑参加《颓废艺术》展览,身后是达达艺术家的涂鸦作品。

步入中老年以后的舒威特在纳粹席卷欧洲之时辗转于挪威,苏格兰和英格兰。经历过丧子之痛,战时由于尴尬的国籍问题反复被拘留审查,54岁的他抵达伦敦时已经身心具疲。没想到两年后的冬天,对于这位将要步入六旬的孤独艺术家来说更为雪上加霜:第一次中风后得知,罹患癌症的发妻早已死于纳粹医院。此时的他或许已生无可恋。

伤心欲绝的舒威特和他人生最后的伴侣-时年29岁的英国女孩伊迪丝.汤玛斯(Edith Thomas),从伦敦来到位于英格兰西北部的湖区散心,从此再也没有离开。群山环绕着宁静的湖,这是个世外桃源般的优山美水地。在沃兹沃斯(W.Wordsworths)的诗句间,童书经典《彼得兔》的插画里,都能感受到这片自然风光里洋溢着的无限温馨。

1942年,当这位偏瘫、偶尔才穿穿袜子,操着满口地道日耳曼语的外乡人突兀光临湖区时,就像是在乐章中嵌入了一枚不和谐的音符;不能说完全不合时宜,但必会成为噪音划破这片安静。

舒威特曾说:“艺术是为了将人类从生活中解放出来”。他最令人惊叹的代表作并非歌颂神和君主的绘画,而是一系列名为“Merz”的平面和空间拼贴作品。在这些不再高雅的艺术品中可以找到各种消费社会里被遗弃的商品,比如糖纸,用过的公交车票之类的城市生活垃圾,也有象征友情万岁的另类纪念品,比如好友的口红和尿液。题目中的四个字母截取于德文“商业(Kommerz)”一词,直观地陈述了他个人对于魏玛时期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困惑:放纵的两性关系,不可抑制的金钱至上;这些糜烂与丰盛在他眼中仅是物质奴隶冲击着天主教道德戒律的幻象。拜物教与性的解放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幸福,反而破坏了爱,污染了善。


舒威特也被喻为“拼贴画大师”。上图还被英国泰特美术馆于2013年选为舒威特大展的海报。

作为难民的舒威特在逃来英格兰不久后便得知在家乡汉诺威的第一个“Merz”公寓已被盟军炸毁,在这个房间中的标志性细节为他夭折长子的石膏头像。颠沛流离数年后,在美国好友的鼓励下,他决定于湖区隐匿小树林的一个狭窄仓库里重建Merz。老人的决心很快成为圈内的大新闻,在舒威特庆祝自己60岁生日前,他获得了来自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 1000英镑的赞助,助他完成人生中最后一件作品。毫无疑问,得到业界的支持是鼓舞人心的。他夜以继日地执着工作,除非重病缠身,几乎每天都往返于家和5公里外的工作室之间。


舒威特位于英国湖区的工作室,距诗人沃兹沃斯的小屋只有一小时步行路程。

工作室是湖区当地的一位英国农夫哈里.皮尔斯(Harry Pierce)借给他的旧仓库,在遗嘱里他也恳请皮尔斯替他好好保管这最后一个,也是现在唯一幸存下来的Merz房间。舒威特将在乡间小路上捡到的木棒,石头,线,排水系统的建筑材料,罐头和玫瑰等等废品,用水泥糊到仓库一面粗糙的墙上。散乱的几何曲线和点缀阴郁的色块,还可推敲他曾借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的纯粹美学理论来完善这特殊的“拼贴景观画”。


现存于纽卡斯尔哈顿画廊的舒威特遗作Merz Barn。

大约一年以后,依旧是一个萧条的冬季里,正在工作中的舒威特被告知获得了英国公民的身份。这意味着,他在与自己祖国为敌的英伦三岛上不再是非法移民,不必再因政局动荡而居无定所,终于,有栖息之地可安心养老了。但命运实在太爱跟他开玩笑:就在收到移民局通知的第二天,他因肺水肿和心衰竭逝世,享年60岁。

在远离大都会的湖区乡野小屋里,舒威特不但留下了未完成的遗作“Merz Barn”大型装置,还有一些记录日常的诗歌,字句中那些心碎的回忆未曾随着新生活的开始而逝去,比如《早春》中最后几行:

让我筑起一个石膏柱,

在韦斯摩兰的山坡上,

这样风便可以继续雕琢它,

在我死去多年之后。

诗中的“石膏柱”并非仅为意象,而是真实存在于他汉诺威家中的一个概念图腾,灵感的源泉是舒威特出生一周就死去的儿子戈德。几十年前,悲痛欲绝的他将婴儿尚未冷却的尸体倒了石膏模,在下葬之前竖起一个纪念碑作为永远纪念,让未能实现的父爱得到原谅。


顶部为长子尸体石膏头像的柱子,位于德国的原作已在二战期间被英军轰炸机炸毁。

除此之外,舒威特还写过许多无望又浪漫的诗歌,有的甚至杂乱无章,从发音到文法都无任何韵律之美可言,仿佛婴儿的呓语和喧哗。细小、刺痛而凌乱的心理细节,都被舒威特夸张地写进诗歌里:无需考虑措辞优雅的传统,也无需迎合那群“有教养高素质”的听众。在已毫无秩序可言的乱世,或许人民需要的并不是被刻意鼓吹的胜利决心和爱国情操,而是明白在面对枪林弹雨和被独裁者封杀的焦虑时,彷徨的你,不是一个人。


由瑞士美术史学家Harald Szeemann重建的Merzbau。

当年支持着年迈且病重的舒威特不分昼夜在湖畔小屋里工作的动力是什么?大概是只有独自一人才能体味到的那份美好,尽管这种美好百感交集。大战的记忆再残暴疼痛,都被广袤山川的寂静所吞噬,从肉体至心灵的创伤也因此被治愈了。

我们所熟知的诗人王维和舒威特一样仅活过花甲,身处不同时空与文明体系的两人竟有着殊路同归的相似性。经历了安史之乱的王维在归隐辋川时曾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想起小时候一遍遍不知所谓地诵读他的《竹里馆》,如今才对结尾处“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有更多的体悟。寥寥两句,道破的是步入人生终章时安适如常的终极理想。无论是致力效忠大唐天子的忠臣王维,还是追寻民主自由的反法西斯斗士舒威特,到了晚年都不能,也不愿再如年少时那样积极参与政事。返璞归真的老年生活里,只求在幽深茂密的树林中能独享一片澄净的天地回忆往事,也有不枉此生的开心。


舒威特位于英国湖区的衣冠冢。墓志铭为:Merz的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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