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鸡蛋”到“狗儿”，古代人名未必典雅

取名字，是一件重要的事儿，古今都是如此。

比如，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建国、援朝、跃进、振华……最近的张歆艺、张含韵、张涵予、张馨予……

古时候的人名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特点呢？听说很多人觉得古代的人名比现代的典雅。

我看未必。

很多人都知道周公旦，姓姬，名旦，于是十分亲切的称之为“姬旦”。

不过，在先秦时期，男子一般称氏不称姓，所以在目前的先秦史籍中，周公旦并没有连名带姓被叫做“姬旦”，也没有称文王为“姬昌”、武王为“姬发”的情况。

据说，周公旦被写成“姬旦”是《晋书》（唐代）才有的事儿，而彼时已与周公旦生活的西周初年相差约1600年。

（周公辅佐画像砖，左3周公旦）

如果非要把姬姓一族连名带姓的喊出来，他们可能要承包你一年的笑点：

周公旦，姓姬，名旦——姬旦（鸡蛋）

鲁幽公，姓姬，名宰——姬宰（鸡崽）

郑桓公，姓姬，名友——姬友（基友）

吴王阖闾，姓姬，名光—--姬光（激光）

（有重名，晋哀侯）

晋厉侯，姓姬，名福——姬福（积福）

（这个不错，挺吉利）

……

如果不能连名带姓来称呼人，那么可以怎么称呼呢？

一般情况下，多称字，这在后代也很常见。比如，曹孟德（曹操）、杜子美（杜甫）、李太白（李白）、范希文（范仲淹）……

直呼其名，见于三种情况：长辈称晚辈，上级称下级，史书记录时表示贬义。所以，被直呼其名对古人来说是一件关乎面子尊严的大事。

不过，在诸侯国林立的春秋战国，还有一种很流行的称法——贯国名。

毕竟那时候的各国官员经常出国“搞政治”，称呼里带上国名，以示自己所代表的国家利益，十分重要。

于是，《春秋经》里出现了一枚“小鲜肉”——宋仲基！哦，不，是宋仲几。

三月，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

——《春秋经》

显然，这名宋国贵族有点悲催。一字之差，宋仲基在2500年后耍酷、撩妹，宋仲几被捕、蹲监狱。

事情是这样的。春秋时期，周王室虽然大权旁落，但诸侯国还是与王室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其中，诸侯国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帮助王室修城墙。

公元前510-509年，在晋国的组织下，各个国家又来修城墙了。

当时晋国在位的是晋定公，距离晋文公成就霸业已经过去了120余年，晋国虽仍是霸主，国力也大不如前，几个嚣张的小弟不服约束，大放厥词也是常有的事。

宋国就是其中之一。

在执行这一次多国合力修城的任务中，宋仲几公开表示不接受晋国的安排，故意让滕国、薛国、郳（ní）国三个小国来承担自己的义务。

不仅不服从霸主安排，还欺负三个小国：失了道理，丢了仁义。结果，他就被抓到晋国，关了三个月。

现在孩子一出生，家长就拿着《诗经》《楚辞》狂翻。不过，在《诗经》《楚辞》诞生的先秦时期，古人的人名却令人大跌眼镜。

有人说小白、重耳这两个名字很奇葩，毕竟赫赫有名的春秋霸主齐桓公和晋文公，名字一点儿都不霸气。

这两位不仅名字都很奇怪，人生履历也有相似之处。

都有出国经历

公子小白因为齐国内乱曾“出逃”莒国，然后从莒国返回齐即位。

公子重耳则在晋国内乱后“出逃”长达19年，在卫国、郑国、曹国、楚国、秦国等诸侯国都呆过，最后在秦穆公的支持下回到晋国即位。

茫茫人海中相遇

在时光交错的缘分里，这两位奇葩名（毕竟古代“名”“字”分离，小白和重耳只是名，而非字）的拥有者在有生之年里相见过！

根据《史记》记载，齐国是公子重耳出逃的第三站。

重耳到达齐国时，恰逢齐桓公（即小白）晚年。齐桓公厚礼款待重耳，陪送香车美女。

重耳在齐国住得十分安逸，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回国即位的宏图大志，在齐桓公死后齐国大乱的情况下仍不愿离去。

不过，好在齐桓公送的这位美女齐姜非常懂事、识大体，和重耳的谋士密谋，灌醉公子重耳，把他偷运上了离开齐国的马车。

当然，在春秋时期，还有比齐桓公和晋文公更奇葩的人名。

虿 [chài]，一看就是一个很恐怖的字——“万”和“虫”组成。

熟悉《封神演义》的同志可能知道，书中第十七回是“纣王无道造虿盆”，说的是妲己发明了一种酷刑，把人扔进一个装有蛇蝎等毒虫的坑穴，让他受百虫嘬咬。

所以，“虿”指毒虫，你可以理解为毒蝎。

然而，这个字被堂而皇之的用到了人名里。

更有趣的是，据《左传》记载，春秋时期有两个公孙虿，一个是郑国的，一个是齐国的。看来名“虿”不仅不避讳，还挺受欢迎。

“一白遮百丑”，不过春秋时期贵族人名里带“黑”字的，不少！

且吾闻成公之生也，其母梦神规其臀以墨……故名之曰“黑臀”。

——《国语·周语下》

这一段是说晋文公（没错，就是重耳）的儿子，也就是晋成公，他出生的时候，他妈梦见神在他屁股上用墨画了一个圈，于是取名为“黑臀”。

（脑洞时刻：晋成公心中暗想:我不就是屁股上有块胎记吗？非得弄得人尽皆知，还“名垂千古”了……）

属有“黑”一族的人还有：楚国公子黑肱，卫国公子黑背，郑国的公孙黑，孔夫子的弟子之一狄黑。

要是公子黑背知道现在“黑背”指它，不知作何感想……

这四位名里带“黑”，字也相似，要么字子皙，要么字皙（析），而“皙”是皮肤白的意思。

这是因为古人的“名”与“字”通常有关联，要么意思相近，要么意思相反。不过谁知道呢？或许“黑”人都有一颗向往肤白貌美的心。

在东晋以前，人名多为单字；之后双字名开始增多；而如今，很多父母给孩子取四字姓名。

可见这种名字，不仅可以把父母无限的爱与期许展现在名字当中，还是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

除了字数外，名里的用“字”更有时代特色。

本号的最热IP人物王羲之，他们一家名字就很有趣。

父：王羲之

子：王玄之、王凝之、王焕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

魏晋时人们极重避讳——“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王羲之一家如此特立独行，据学者研究，可能是因为“之”字表示宗教信仰。

同理的是有一些人家父子兄弟的名字里都带有“僧”字、“道”字，王羲之一家可能是因为笃信“五斗米道”，所以把这个意思放进了名里。

到了唐代，人名和宗教的关系则更为清晰。

（唐开元七年 佛造像）

最为著名的人物当属王摩诘（王维），他改自己的字为佛教菩萨维摩诘。

在敦煌文书中，看到大量如：夜叉、法戒、罗汉、僧正、阇梨等名字均与佛教的广泛传播有关。而这些民众大概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

（敦煌文书）

“法律”也是当时非常时髦的人名，这大概是佛“法”和戒“律”的简称吧。

敦煌文书里和道教有关的人名显示，名中带“道”字可能在当时已经不时兴了，直接叫“妙妙”“仙仙”“狐仙”的竟大有人在。

唐朝的粟特人崇拜狗，于是人名中大量出现了与“狗”谐音的“苟”字。

比如叫“苟苟”“苟奴”“苟字”“苟儿”。这些人名也在民族交流的过程中渗透进了汉族家庭。

小名字里有大学问，现代给孩子取一个既朗朗上口又寓意深刻的名字，是一门学问。

古人的名字，也是给今天留下的重要史料，所以有无数的语言、文字、历史的学者投入到“名字”的研究中。

关于“名字”的魅力，溯源君在这里只是取沧海一粟，而更多的趣味在典籍里、在生活民俗里，需要我们的耐心、细心去发现。

撰文 | 尔尔  编辑 | 吴燕霞  

主编 | 周立文  副主编 | 殷燕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