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寡妇照出人性的无可救药，这部电影说透了农村的荒诞

本文经授权转自公众号网易公开课（ID：open163）

神仙也救不了的，是人心。

1

比恶可恨的是“弱”

北方的一个贫苦小村庄里，有个寡妇叫王二好。

她接连嫁了三任丈夫，三任丈夫都不幸去世。

最后的这一任，在自己家里办了个炮仗场。炮仗厂爆炸了，二好昏死过去，所幸被同村一个表嫂发现，才捡回一条命。

可二好还是没能在恩人家待下去——在她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动弹的时候，表哥性侵了她。

绝路中，王二好带着自己的小叔子——她第三任丈夫那不会说话的弟弟，离开了表嫂家，开启了一路魔幻又现实的求生之旅。

在北方农村的环境中，最坏的事都发生在一个寡妇身上时，最坏的人性就也全被激发。

二好带着小叔子从表嫂家灰头土脸地出来，表嫂男人猥琐的声音还在身后没有散去，邻居也出来故意朝她们泼了脏水；

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王二好去找村长帮忙。村长油腔滑调地打着官腔，他摸着王二好的胳膊，说“二好你皮肤真好”；

二好在路上遇见亡夫生前的朋友秃脑袋，提起丈夫以前接济了他2000块钱，秃脑袋死不承认有这回事……

唯一的欣慰，是把丈夫的面包车从秃脑袋手里要了回来，她才和小叔子两个人不至于睡在冰天雪地里。

没人肯帮忙，二好又找到独居老人聋四爷。

当她掀开老人房间的门帘，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被自己的子女丢在一边，没法和人沟通，又太久没洗漱过，活得不像个人。

王二好没法跟聋四爷沟通，可她不忍心就这样离开，想着走之前要给聋四爷烧水洗澡。

天寒地冻，王二好把老人放到桶里，桶下面烧着小火给桶里的水加热。老人身上的污垢太多了，王二好说离开一下去拿洗衣粉，准备给聋四爷好好搓搓。

谁知一群中年妇女早就守在她的面包车旁，摔烂了她的家当。

“寡妇就是灾星”。

一个中年妇女说在自家牛棚发现了一件内衣，她指着王二好的鼻子大喊，“除了你，谁还能穿那么“骚”的款式，你个灾星还敢来祸害我家男人！”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她朝二好的肚子开了一枪，说是“为民除害”。

开枪了，中年女人们怕了，跑了。

但是二好又活下来了。

她不知道，荒诞、离奇、又绝望的劫后余生，也要从此改变了。

醒来的王二好突然想起，这么一折腾，忘了聋四爷还在桶里煮着。

她挨了一枪的这个下午，聋四爷的洗澡水热了又冷了，之后甚至冻住了，过完整整一夜，他的耳聋却莫名其妙痊愈，腿脚也变利索。

从此，刀枪不入、还能治好疑难杂症的二好成了“半仙”。

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彻底转变。

发现王二好的神通，村民争着要王二好住到自己家，因为住到自己家里就能让王二好帮忙治病、给自己镇宅。

曾经把她轰出去的村长，陪着笑脸要把村里的房子借给王二好，因为他想要王二好为他带来财富；

初中同学徐伟，在受到王二好的指点而挖到金子之后，更是找到王二好要娶她，他想要借王二好的手挖掘出更多宝藏；

曾经欺负她的中年妇女们，在自家丈夫出事后，都第一时间跑过来就来找她帮忙……

势力、贪婪是人性的恶，在众人皆麻木的环境中，恶可容，弱却成了一种罪。

2

隐喻源于现实的荒诞

萧红在《生死场》中写过：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这个故事来自电影《北方一片苍茫》。这部像“加长版法制片”的电影，拍摄周期只有9天，除了两个主角是专业演员，其他全是素人。

就是这样一部连很多演员说台词都磕巴、语气像在背课文一样的电影，去年拿下了FIRST影展的最佳剧情长片和最佳导演奖，今年2月还在鹿特丹电影节拿下最高奖项的金虎奖。

影评人徐元说：“这部戏的节奏风格和韵味儿在近几年的国产电影中真的是独一无二的，观感像是喝醉了，有点缓不过来。”

看得让人想跑、感觉窒息，只因那些荒诞、离奇的故事，都是对现实的隐喻。

真实，所以压抑，所以不难理解，这样的作品上映8天却只有60多万的惨淡票房。

面对真实总是需要更多勇气。

就跟很多现实中的村庄一样，下以巴村又封闭又穷。

幼无所养，老无所依

贫困迫使年轻人离开村庄外出打工，孩子和老人就被留在村庄里。

影片中有个13岁的女孩，因为被同村的两个男人性侵跳井自杀；

聋四爷从梯子上摔死好几天无人知晓，被发现时尸体都风干了……

这些，都是日益凋敝的农村里不幸的一部分。

2016年，民政部、教育部、做了调查，不满十六周岁的农村留守儿童数量有902万。其中，由(外)祖父母监护的805万人，占总数据的89.3%。

有36万农村留守儿童，无人监护。

而根据国家卫计委的统计，在11043名农村老年人样本中非留守老人只占不到一半。 

留守老人比例超过非留守老人，已成为农村老人主要群体。

年龄结构的断层，让这两群人一个命运不由自己，一个注定悲剧。

封闭带来粗暴野蛮、谎言背叛

剧中的女性被当做工具，用来换钱或者是生育。

王二好第二任亡夫的妹妹家境贫困，他们已经生了四个女孩，但为了添个男丁，王二好来到她家的时候，发现小姑子已经怀上了第六个孩子——第五胎也是个女孩，没生出来就打掉了。

因为生不出男孩，小姑子被她丈夫打得鼻青脸肿；

二好装成半仙去做法，写了几张字符告诉那男人说：

“你把这符按我说的时间，烧了放在屋顶上，别让别人看见。从现在到孩子出生，不能打老婆，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拿上我这2000块钱，给你的姑娘们买好吃的、好穿的，你就能生儿子。”

那男人都照做了，第六胎真的是个儿子。

二好被请去当成恩人一样感谢，她却发现家里的女孩已经被她们亲生父母卖掉了。

她瞬间没了“半仙”的神通，嘶吼、拉扯。

人贩子从她手里挣脱，“我给了他家两万块钱呢！你现在想找也找不回来，都指不定倒了几手了。”

当初只能躲在冰硬水泥管里的那两个女孩，就值那两万块钱。

封建迷信流行，但村民对于鬼神力量的崇敬、畏惧，只是外在表现。

凋敝又闭塞的环境中，人懒惰、贪婪，并且无知。

迷信带来一种省力的惯性：只要足够相信一种神秘力量，人生就不需要承担风险，走捷径就能成功。

二好装成的半仙，说的话并没什么神通广大，只是正常人眼中的好言相劝，却能成了村民生活里的救命稻草。

“胡说八道的都应验了，真心相对的都荒废了。”

3

用荒诞诠释荒诞

才能得到真实

王二好这样的女人，抽离她所在的特定环境，其实并不带鲜明的个性。

她就像存在于我们身边的某个女性，平凡，善良，有时坚强，有时软弱，命运没有给她开挂的能力。

本身普通，但偶然之下，电影赋予了她很多标签，是落后贫穷的农村妇女，是美丽的寡妇，是性侵受害者，是能力超群的神人。

因为几任丈夫莫名其妙的死亡巧合，她和正常的生活之间，从此开始隔上了一堵墙，即使是成仙了她也再没有能打破过：坏的时候遭人啐，好的时候又遭人恨。

二好在误打误撞发现跳井小姑娘是被人“糟蹋”了才死之后，她替小姑娘做完法事，开车离开。中途，她下车，对着灰蒙蒙的空旷天空和净白的雪地，抽烟。

电影想说的，都在这个镜头里了。

那一刻的王二好才是真正的“半仙”——她在荒谬的村民中间，看透了人性的本质，看淡了生死。

之前生活带来的混乱悲伤，全都静默爆炸，虚无在这一刻。

王二好的人生，其实有着我们每个人的影子。

就算有过再多苦难，有过再多的成就与“高光时刻”，人终究活得无力而迷茫。

就像二好质问人贩子时，那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说：你身上不是有大仙吗？让大仙给你找啊！

二好没有办法，身上挂满了法器，却只能坐在地上哭。

很多人说这样的片子不好看，说它拖沓、刻意、粗劣拼凑。

可谁说电影不能是病恹恹的。

人生而自私，势力，麻木，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依靠的。

每个人，都是这个时代中病恹恹的存在。

北方一片苍茫，那是因为天地苍茫，人心空空。

活着，就如同行走在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的北方雪地里。

本文转自公众号“网易公开课”。网易公开课，分享你想要的知识。公众号：“网易公开课”（ID：open163）微博@网易公开课。